藉由日常生活的消費,可以對一個社區帶來改變嗎?這絕對是肯定的,但比較麻煩的是,你如何決定消費的對象。
南投縣中寮鄉的溪底遙學習農園是很好的例子。中寮鄉是台灣最貧窮的平地鄉之一,窮盜賣土地給台電設置全台灣最密集的高壓電塔,九二一後已有兩位鄉長貪瀆收押,先天失調加上人謀不臧,讓中寮鄉農業產值低落,缺乏能吸引年輕人回流的產業。
因為九二一來到中寮的社區工作者馮小非,在中寮開拓了無農藥殘留的自然農法,當慣行農法的柳丁農只能以一斤幾元的賤價拍賣時,溪底遙的柳丁能以一斤30元銷售一空,如果製成柳丁醋則獲利更多。馮小非拿柳丁醋賺來的錢,在南中寮針對資源匱乏的學童開設課輔班,希望能消弭中寮的城鄉差距。
馮小非的柳丁醋並不需要賣得比市場行情貴就能獲利,因為溪底遙學習農園 的「自然農法」與公益性質,讓許多人義務替她宣傳,省下了行銷成本。消費者用市場價格買柳丁醋,可減少農藥對土地與農民身體的傷害,也可讓溪底遙不需申請太多政府補助,就可以養活自己、還有餘力開課輔班。柳丁價錢較低(一大箱幾百元)、柳丁醋價錢高(一小箱幾千元),只要有一群長期支持者,讓溪底遙能把一半柳丁釀成柳丁醋銷售,課輔班就可以擴大好幾倍,減少未來的青少年輟學、吸毒問題。我們不需政府撥款,只要多買柳丁醋就能帶來這些改變。
這種消費方式,有人稱為「倫理消費」。透過口碑行銷,常能為地方產業帶來爆發性的成長。但這些帶公益或人文色彩的行銷案例,常犯了誇大事實、資源分配不透明的問題。如最近爆發的「古坑咖啡不產於古坑」新聞,以及一些假借「有機」、「自然農法」宣傳的農民組織。許多社區組織過份偏重行銷,對農產品的品質要求不多。曾經有好心的電子商務網站協助農民銷售,結果本地水果賣光後,農民又到南部進貨,欺騙消費者。即使是知名的全國性基金會,都曾被農民欺騙過,更別說一般消費者更容易上當。
如果透過媒體、網友宣傳的結果,只是為地方上產生一些富有的農民、民宿主人、美味媽媽餐館,卻不能帶來一些純商業體制下做不到的事情(如社區課輔、老人送餐、農民學堂、推廣自然農法),這恐怕就不能稱為倫理消費。一瓶300元的柳丁醋可以改變一個社區,問題在於,你應該跟誰買。
願意多花一些錢「倫理消費」的人不少,現在缺乏的是可信的媒體人或獨立報導人。「公民新聞」在台灣一直不乏評論者鼓吹,但實際推動、身體力行到第一線工作者身邊寫公民新聞的人卻很少。我們需要熱心人士報導、監督、鼓勵生產者,與生產者一起成長,串聯生產者與消費者,讓更多資源投入各種社會重建工程。如果這良性循環能建立起來,許多社區就可以得到源源不絕的新生命,不用政府或大企業持續補助也能永續生存。反之,如果缺乏監督的機制,也可能有一天,來自壹週刊的爆料,會讓「消費改變世界」的推動者前功盡棄。
這本書講了許多小錢可以推動社會改革的例子,在豐衣足食的台灣,應該要有更多人思考怎麼動手去做了。(