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一個朋友說,從前在台北出門總是搭計程車,但是自從有了捷運以後,總盡量搭大眾交通工具,除了捷運,也搭公車,甚至寧可走半個鐘頭的路,聽起來不是什麼不得了的成就,但是對於時常性遲到的我來說,爲了搭公交以至於每個約會都得提早出發,可不是件區區小事。在國外的時候也一樣,除非少數幾個交通便利的大城市,雖然沒車生活圈子就狹窄得可憐,但是我還是堅持除非有兩個人以上同行,否則不輕易駕車進城的原則,寧可開到最近的火車站或巴士站去換車。


這樣實行兩三年以後,漸漸的也就習慣了,甚至在公車上看人生百態成了像郊遊般讓我期待的日常小旅行。前一陣認識個在大學工作的新朋友,知道他積極參與環境運動,聊著聊著就提到我這幾年交通工具習慣上的改變,希望能夠少浪費一點世界上有限的汽油,或許假借和平之名的能源戰爭,能夠因為許多人像我同樣想法而終於休止。


原本以為這個朋友一定會同意我的做法,沒想到他只是聳聳肩,
『如果可以的話,我都盡量搭計程車。』
『爲什麼?』我不能說不吃驚於這樣的答案。
『因為我的父親是計程車司機,如果大家都不乘計程車,那像我這種家庭背景出來的孩子,不就都沒法唸書了? 』


心裡一震,可不是嗎? 比起遠方石油能源危機引起的戰亂,我眼前計程車司機的生計,不是更真實嗎?


有時候我專心致志努力做對的事情,卻不知不覺忘記,『真實』可以同時有好幾個正確答案。


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美國波士頓的鄰居身上。有一天跟鄰居Buddy閑聊的時候,提到我去參觀Ocean Spray蔓越莓農場的趣事。


『他們是我的敵人!』沒想到平時溫和的鄰居,卻有很激烈的反應。
『爲什麼呢?』我訝異地追問。
『因為他們的易開罐沒有預先收五分錢的押金,多年來給我帶來莫大的困擾! 』


於是我才想到,這個好好先生的鄰居,經營資源回收站,許多剛搬來美國的新移民,一句英文都不會說,第一份工作就是到處收集空罐,到回收站換錢,罐子上面都印有押金五分錢的字樣,消費者在商店購買飲料的時候,就要先預付押金,用來應付回收的成本,可是據說只有蔓越莓飲料罐上沒有,雖然五分錢表面上微不足道,但是積少成多,不收押金可以讓他們的成本在競爭激烈的飲料市場上,保持價格的優勢。


我這位鄰居,跟語言不通的回收工人們解釋不清,所以每回只要收來Ocean Spray的飲料罐,Buddy只好自掏腰包,難怪他提起來就一肚子火,覺得生意人為了多賺五分錢,害他做賠錢生意。


『可是Ocean Spray他們不是像可口可樂這種上市公司,也不是私人企業集團,而是農家共同組織的消費合作社,也就是說這品牌是八百多戶農家共同擁有的,如果有任何決定,應該也是農家共同的決定吧!』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爲著酸溜溜的蔓越莓在跟鄰居爭辯。


但是奇怪的是,自從知道原來這家飲料的擁有者不是大公司,而是像他自己一樣的平凡老百姓以後,Buddy多年的不滿立刻釋懷,就算連貼這麼多年的錢也沒關係了。


很多人看了Al Gore的電影The Inconvenient Truth以後,為了減緩地球溫暖化的效應紛紛開始種樹,結果BBC英國國家廣播公司最近報導一個科學研究結果,說是在歐洲或其他寒冷的地方種樹,不但對環境沒有幫助,甚至是幫了倒忙,因為原本雪地會將大部分太陽的熱能反射回到大氣層,但是自從種了樹變成植被以後,土地反而吸收了更大量的熱,加速了地球的溫暖化。所以結論是,如果為了環保要種樹,就要種在熱帶,否則不如不種*。


我也有一些在聯合國難民組織工作的朋友,雖然我對於他們援助海外難民的動機十分敬佩,但是也不禁提出質疑,那些能夠逃出戰區尋求政治庇護的,通常是當地最有錢也最有辦法的,那麼那些沒有管道可以付大筆鈔票給人蛇集團的貧苦難民怎麼辦? 比起有鈔票又有關係的難民,難道他們不才是最需要伸出援手的嗎? 而且因為國際禁運制裁,難民救援工作獨漏了北韓或是緬甸,原本為了懲罰政府,實際上不卻只變相懲罰了民不聊生的市井小民嗎?


最近英國皇家郵局為了推銷郵政業務,在英國國內各大媒體刊登全頁廣告,裡面說了一個小故事,那就是一九六八年代,NASA美國太空總署當時花了一百萬美金,終於發明了一支可以在無重力的狀態下使用的墨水筆,當他們沾沾自喜帶著太空筆到阿波羅七號上的時候,俄國太空總署(Russian Cosmonauts)看到這個消息,哼哈冷笑了一聲,美國人真傻,拿普通的鉛筆就可以在太空中書寫了。


這個廣告的結論是,通常最好的點子,也是最簡單的。


當然,這個故事可能有一些歷史上的小錯誤,據我所知,當時花的不是一百萬美金,而是兩百萬,但是花這一大筆錢的並不是美國太空總署,而是一個叫做Paul Fisher的發明家自費發明的,1965年的時候他就想要把這個點子賣給NASA,但是因為茲事體大,一直到兩年的光陰和無數的測試後,太空總署才終於買了400支,每一支6塊錢美金,聽說俄國太空總署也買了100支,還有100支補充的墨水匣。


但是如果你喜歡這個故事的話,有一個澳洲的網站上,賣一支六塊錢的俄國太空筆,其實就是普通的鉛筆,但是提醒了我們,真實或許就像月亮,我們看到亮光的總是同一面,但是看不到的背面,卻也同樣真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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